待兰博退下,程涟笙这才转眸,望向楚汐瑶。
“换衣服了,汐瑶。”
楚汐瑶微微颔首,面上已瞧不出一丝阴郁。
最近一直都是楚汐瑶替她择衣,她去铺子要穿甚,入宫要穿甚,以致于内外靴袜如何搭配,都是楚汐瑶在操心。此刻入卧室,程涟笙换好中衣便如往常般干站着一动不动,只等着楚汐瑶取外袍来。
程府中的下人,包括看门的宾利,以及八百年不入前厅一回的厨娘在内,都知晓这件事。
这个习惯的养成,实际是在云国,程涟笙受伤的那段时日。之后回了宁国,还有过短暂的不适应,她挑剔,觉兰博基尼配得难看,便自己操心了一阵。后头楚汐瑶来了,这差事自然而然便又落到了她的手中。
“今日不穿素白了可好?”
楚汐瑶取来了一套月白色纱裙。
程涟笙衣服多,几乎日日都在穿新衣,此时见楚汐瑶捧了身新衣来,也未作多想,乖乖地点了点头。
楚汐瑶到她身前帮她穿衣时,程涟笙一直低头注视着她,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那日马背上的吻。
其实只是个擦边球而已,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吻。
但她记住了那种感觉。很香,很软,甚至,有点甜。
还很尴尬。
楚汐瑶也觉尴尬,是以那一路,身子僵硬,一言不发。从头至尾,她很确定,楚汐瑶甚至没有回头再看过她一眼,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使她难以消化的吻。
于是她愈发谨慎,适当地与楚汐瑶保持着距离,回府后,也未再提及这件事。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吻,让她开始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
她发现她对楚汐瑶似有些依恋过头了。
总想要陪伴,靠近。
若非有李凝月在前,她大概会以为自己喜欢上了楚汐瑶。
但同时喜欢两个人,这怎么可能呢?
细细回想一番,她与楚汐瑶早在云国时便已是这种相处模式了。
楚汐瑶似乎也不觉不妥。
应该是她想多了。
“汐瑶,你有没有觉得,我很黏人?”
她斟酌着问了句,说话的声音放得很低,有些小心翼翼的。
楚汐瑶手一顿,抬眸对上她的视线,语气淡淡的:“何以这样问?”
程涟笙目光落在她的面上,看了她一会,起先没说话。
“不黏人。”楚汐瑶回答她。
程涟笙眼睛亮了一下。
“你不觉得......”
她收住了话头,摇摇头:“没事了。”
楚汐瑶与她对望了片刻,取过一旁放置于托盘上的腰封,示意她转身。程涟笙依言转身,转过身后,忽然又想说了:“我有时觉得自己太麻烦了,连穿衣服这种小事也要你帮我。”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这里的姑娘好像只会帮自己的丈夫穿衣服,”
她顿了顿。
“还有主子。”
听到此,楚汐瑶忍不住笑了一下。
程涟笙背对着她,自己正低头看穿好腰封,听她笑了一声,转头,望她一眼:“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楚汐瑶摇了摇首,未语。
她唇角带笑,如随手般抬手撩了下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动作很慢,至肩后,停了一停,收回手时,指缝中已然带下了一根青丝。
她看了一眼,将五指收拢,示意程涟笙回过身。
程涟笙回过身后,楚汐瑶退开一步,细细打量一番,又上前一步,替她整理衣襟。
“汐瑶,你对我真好。”
楚汐瑶慢慢抬眸,看向她。
她的双目望着自己,眼底,隐隐有微光闪烁。
楚汐瑶心跳骤然加快,忙将视线落回衣襟,定了定神,方扬起唇角道:“只待你一人这样好,可好?”
程涟笙一愣,只觉这话听着像在哄小孩,却颇得她心,顿时便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好!”
楚汐瑶掠她一眼,眸中的笑意加深。
待佩囊挂好,二人相携下楼。
一路言笑到程涟笙上马,听她道:“我走了。”
楚汐瑶点了点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方沉下脸色,转身回府。
*
程涟笙打马入宫,下马,带着基尼一路不紧不慢地往云潇宫去。
甫一踏入云潇宫宫门,便闻殿中传来了铮铮琴声。
入错宫了?
程涟笙脚下一顿,抬眼看去,姜无正恭谨地立在殿外。
是云潇宫没错啊。
凝月不是病了吗?
怎么还在弹琴?
姜无很快迎上前来,恭敬行礼:“奴见过殿下。”
程涟笙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入得殿,入目便是李凝月坐在紫金高榻上,轻扬玉指的画面。
程涟笙便也不打断她,兀自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支起下颔,阖眼聆听。
琴声委婉悠扬,时而温柔细腻,时而凄婉彻骨,程涟笙听得不算明白,却也为琴音沉醉。
待到一曲毕了,耳畔传来透着淡漠疏离却又熟悉悦耳的嗓音:“涟笙。”
“嗯。”
程涟笙睁开眼睛,微微偏过脸去,二人的目光遇在了一处。
双眸漆黑,眸光依旧清冷,见不到半分柔情。
程涟笙心感发闷,顿了一下,道:“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我没病。”
李凝月如幽潭般深沉的眸子凝视着她。
程涟笙皱了下眉头:“没病?那为什么兰博说你有病?”
话一出口,她觉不妥,忙又改口道:“兰博说你病了。”
李凝月目光转到琴上,沉默片刻,方淡淡道:“只是有些头疼。”
“头疼也是病。你既然头疼,为什么不去休息,要坐在这里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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