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虽然现在想来很讽刺，但得承认，在十六岁之前，我过的很快乐。天空是蔚蓝的，空气是清新的，昨日充满幸福的回忆，未来遍布崭新的憧憬。
不过那大概只是对我而言。我小的时候性格和现在一样烂，打架、骗人、挑拨、欺负……凡是自己看中的东西就要弄到手，得罪我的人就想方设法整死。甚至很多时候，我都不需要亲自动手，身边自然有人效劳。
我借着自己外貌上的优势，将周围的人耍的团团转。纵然这样，还有无数的人对我趋之若鹜，百般讨好，屈膝献媚。
那个时候很天真，我竟然就那样相信，那些人是真的喜欢我。
然后十五岁那年，我爱上了我的语文老师。
那个男人温文尔雅的模样，浅笑时满溢的温柔，为我补课时低沉的嗓音以及反反复复讲解的耐心，即使现在我仍记得。
小孩子初次心动，有着一往无前的傻气。
十六岁生日那天，我借口索要生日礼物约他到他的办公室，自己喝下下了药的红酒。我脱了衣服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被抱住的时候，我终于确信他也喜欢我。
从来没有那样幸福过。即使男人很笨拙，动作很粗暴，我流下的泪水也绝不是因为痛。
然而有人闯了进来，校长、几位老师以及一名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
我以为那是自己爱情路上最艰难的考验，却没想到那只是颠覆所有一切的风暴的开始。
后来发生的事情快的让我猝不及防，一件接着一件。
老师有未婚妻，那名穿着西装的男人是他未婚妻的哥哥，他拿出一份报告，证明老师是被我下了药。
才刚刚抱过我，在动情时还会说爱我的男人痛苦地指着我，问我为什么要害他。
男人放在衣兜里的，属于他未婚妻的、价值800万的钻戒不见了。
他们说，是我偷的。我为了偷那枚戒指，故意勾引老师，企图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逃避惩罚。
无数我熟悉的、不熟悉的脸孔出来作证。
跟在我身边讨好我的人争先恐后向警察历数我的罪行，许多我没什么印象的人纷纷控诉我对他们的欺压，无数旧事被翻了出来，就连先前还迟怀疑态度的人也变了脸色，被我的恶劣震惊。
最后是我的父母，面对那些他们从来不知道的事情，由不信到沉默到绝望。
我差点被打死。
童话般完美的世界，瞬间倒塌。
十六年间我所坚信的一切，只是颜色美丽的泡沫。
……
方玄烨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既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银幕，目光一直盯着黑暗深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光线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阴霾的轮廓。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纸，还有一些明显是被砸过的物什碎片。
我把门关上，然后走过去，捡起那些纸看了看，轻笑。
“有什么想知道的您问我就好了嘛，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支着下颚看他：“不过答案想必会让方少爷失望。我这人很烂，本性，天生的。”
他终于看向我。
很难形容的眼神，纷扰的情绪太多。
过了会儿他开口：“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您是说哪件？”我扬了扬那些纸，扫了一眼，“是我无恶不为、勾引自己老师还是偷东西？都是真的。”
“…………”
他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然后将我拉起。接着，一拳揍过来。
我狠狠撞上沙发背，痛得呲牙咧嘴，然后又被他拎着衣领拉起：“你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那为什么说谎！”
说谎？
“真好笑，您自己调查了这么多，那些人的话也全在上面了，您却不相信？”
将近一百份的口供，从同学、朋友到老师、邻居，没有一份为我说话的。所有人都在指证我的行为有严重污点，所有人都在说，那个人撒谎成性，行为恶劣，无药可救。
“你再说一次——那枚戒指是你偷的吗？”方玄烨冷冷道。
我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方少爷，我可以理解您被欺骗的心情，但是请你接受事实。我就是这样的，不管您对我有什么期待，我都不是您以为的那种人。”
银幕上的少年在笑，极尽诱惑的姿态。
“您看，就连这枚带子也是我自己录的，那蠢家伙竟然一点不知道，轻松就被勾上了床。我拿去威胁他，让他写我没有精神病，他照办，结果最后……我还是把带子寄出去了。”
我勾起嘴角：“而且我寄了很多份，他的同事、妻子、孩子，以及我父母的同事、朋友。说起来，果然是寄太多，竟然没有全被销毁啊。”
抓着衣领的手更用力了，我顿时有些呼吸困难。方玄烨望着我的目光如同凶狠地野兽，像是要把我撕裂。
我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不管他在期待什么，我都很讨厌。
“你再说一遍，戒指是你偷的。”他稍微松了手，“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
这有什么难的？
我马上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许久之后：“不是我。”
六年了。
“那枚戒指不是我偷的！”
等吼出来，才发现自己又流泪了。不是伤心，不是愤怒，只是不甘。
如果我可以承认，六年前我就承认了，何必等到现在！
……
我失了声，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面对那些强烈的指责，我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口，久而久之，就再也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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