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深吸一口气, 露出点讥诮的笑意：“至于说以后有人追责？可能吗？”
“我自己不说, 谁知道，谁敢确认我没尽心？”她意味深长, “一句话，能力有限，客观问题摆着, 我已经在有限的现实条件下做出了成绩, 凭什么还向我追责！再者说了，我又不是一辈子就绑在教导连了，几年以后，我人都走了，还为这点儿破事找我问罪？”
“你们现在想想，觉得这事儿严重吗？我这连失职都算不上！在上面人眼里，就更不算事了。要有所开拓, 就有失败的可能, 人家比你们清楚得多。着眼全军，大范围内更严重紧急的问题海了去了, 哪儿会顾得上我？”
“就算, 就算再退一万步说,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责任还就追到我头上了, ”说到这儿, 江月冷笑：“我二十四岁破格提了少校, 你们应该也能猜到点儿什么。我不缺功劳, 更不缺关系。”
江月自然是靠实力走到今天的，但这不妨碍她拿关系出来说明问题：“别说这个，就算我之前屁事都没干过，就是个纯粹的废物，天天混吃等死，这辈子只要没犯杀人放火泄密叛国这种原则性错误，靠着关系在系统内混，走到哪儿也有人买我的面子，临了混到大校一点儿问题没有。”
“我就是这样费心思，”她两个手指捏着稿纸抖了抖，“年龄在这儿，现在还不到二十六，上级也不可能再给我破格提拔，一样得卡着年限晋升慢慢来。对我来说，用心还是敷衍，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就刚才说的这样干上两三年，不费半点儿心力，陆院进修的成绩有了，教导连金闪闪的资历也到手了，人脉结交不少，晋升年限也攒够了。到时候往外一调，不到三十岁的中校副团级干部，一步快步步快，以后有的是前途。”
她翻了个白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我弄这么个方案出来，和上级提要求讲条件，就为了那点儿人，为了部队的建制，为了肩膀上那点儿芝麻绿豆的事儿？你们好好琢磨琢磨，我犯得着吗？”
林齐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江月的这番话的确是刺耳难听，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全是不掺水分的大实话。就像她自己说的，她要真就为拿教导连做晋升之资，根本不必要像现在这样煞费苦心搞这么个周全的方案出来，欺下瞒上敷衍了事，该晋升一样会升。他们那点儿隐晦的忧虑，压根儿就是自寻烦恼。
看两人脸上露出若有所悟的模样，江月面色稍缓，略微提高的声音降了下来：“我这会儿再跟你们说，我为什么要弄这么个方案出来。
“坦白说，对我个人的确是没影响，对你们呢？对陆院的发展呢？再不要脸一点儿，贷款往大里说，对我军探索新时期发展道路、进行军队现代化转型会有影响吗？”
江月站起来去倒水，顺带给那两人的杯子也添满了，接着道：“前几年，美军在中东干了次‘好事’，打醒了我们，让我们真正意识到高科技现代化战争的可怕，有了严重的危机感。想要应对这个问题，避免危机真正出现，最起码，就得我们自身具备同样的能力。”
这不是什么稀罕的说法，但江月在此情此景之下提起来，让林齐和许正阳感觉到一些更深的意味。他们不自觉地更加端正了坐姿，等待下文。
“何以能够体现高科技现代化？站在一个中低级干部所在的位置，抛开那些繁杂的指导思想和理论，用最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说，我认为，除了一直以来的思想建设决不能放松之外，最关键的三点是，信息化，机械化，精英化。”
有上辈子的亲身经历，江月在这方面的认知远比眼下军中大多数人更清晰直观：“前面两点的发展主要依赖于科技的发展和战术思想的更新，但实际运用要靠第三点的推进。装备也好，战术也罢，还是要靠人来操作的。精英化，就是对个人素质的要求。士兵具有相当的文化素基础、军事素养，干部完成思想转变能够灵活运用全新的战术，这是必然的发展趋势。”
“在这一方面，侦察与特种作战的发展，在某些方面，一定程度上是具有先导作用的。”江月用了几个限定词。在限定词以内，这绝非江月在信口开河，给自己的老本行贴金，而是不容质疑的事实。
她从另外一个角度起了话题：“什么是特种作战？与很多人的想法逻辑恰恰相反，特种作战的重点不在于作战方式特殊，而是作战任务、行动目的与以往常规作战不同。后者是根本，非常规任务要求非常规的作战方式，进而要求更加专业的作战人员，也就是所谓的精英。”
“随着科技的发展，军事力量的转型，世界形势的变化，如今算是非常规的作战任务，早早晚晚有一天，会变成常规常态，到那个时候，特战部队会面临新的更加严峻的挑战，而这些任务就会从特战部队移交到普通部队的手中。”
说到这儿，林齐和许正阳已然明白，江月口中的先导作用是怎么回事了。到了那一天，作战任务要转移到普通部队，那么普通部队的作战方式必然得向现今的特种作战靠拢。那么今天，他们这些人做的探索尝试，所得的经验成果就都有了更大的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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