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祖赵匡胤面色变得十分阴沉,抬首久久凝视着苍穹,暗暗感叹自己的天意与宿命。
然而,这位创立王朝的开国之君却在顷刻之间看淡了这一切与自己的生死,眼前又浮现了戎马倥偬的旧时光。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的安排。
他低声对身侧的宰相赵则平吩咐道:“传太子和晋王前来见朕,朕有心腹之事要说给他们听。”
赵匡胤身披冕旒,登上一座奇峰,回首凝望自己身后的江山,仰天大笑,手执陪伴着自己南征北战的那柄玉斧,朗声感叹道:”朕戎马倥偬数十载,剪灭群雄,南征北战,金陵王气黯然收,李煜束手就擒。朕也曾北抵幽州,令契丹的铁骑不敢南下而牧马。说来此生足矣!“
然而赵匡胤依旧有着一代明主身后的无尽遗憾:”只可惜苍天不能假朕几十年,让朕的一腔热血倾洒在幽燕之地,令朕再看一眼魂牵梦绕的故土幽云十六州。这些事情都将交给吾儿徳芳和吾弟光义了。但愿朕的大业能在他们手中完成,朕的夙愿,以及朕想看到的那个天下!“
回到宫中后,赵匡胤渐觉悲风拂面,彻骨生寒,而他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既有卸下一切重担的轻松,更是有着种种对建功立业的不舍和顾虑。
赵匡胤的心中,其实从来不相信虚妄的天数与荒诞不经之说,他本来以为自己就算命该断绝,却未曾想到这个雪夜竟然成为这位开国之君生命的最后一天。
宫阙之中,帷幕之后,自己的弟弟赵光义一脸沉静,手执象牙笏,等候着兄长的召唤。
“贤弟,为何朕的皇儿,赵德芳没有前来,父皇还在此地等候着他。”赵匡胤心中疑虑重重,疑窦丛生,不禁向赵光义严厉地问道。
兄长素来威武刚毅,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度,令赵光义心中不禁有着几分恐惧,过了许久方才缓缓回答兄长的问话。
“贤侄今日贵体抱恙,恐怕不能亲自前来,特地令臣弟前来向父皇问安。”
赵匡胤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走到帷幕之后,用一个眼神示意赵光义也随他一起进来。
赵光义晋王府中的两个幕僚与心腹之臣,吕馀庆和薛居正连忙夺步向前一步,拦住晋王,焦急地劝诫道:“殿下”
赵光义自信地微微一笑,跟在兄长的身侧,缓缓随着陛下走进一间幽暗的偏殿。
一夕灯火如豆,赵匡胤饮尽杯中烈酒,对赵光义说道:“今日天有不测风云,几年之内,只怕朕会有一场劫数”
赵光义斩钉截铁地说道:“陈抟老祖之言也不可尽信,皇兄春秋正盛,当延年千秋才是。”
赵匡胤其实心底也没有恐惧的心魔,数年的征战与戎马生涯,令赵匡胤对自己的龙体充满了自信,然而深谋远虑的太祖皇帝依旧殷殷嘱托晋王:“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就算朕龙体康宁,朕今年也是年过半百,两鬓斑白,春秋已高了,对于身后之事,也该有所考虑了。”
赵匡胤有些英雄末路,壮志难酬,心中不甘地说道:“朕的生死不足考虑,只是朕挂念的,是太子殿下,徳芳这孩儿倒与朕不是十分肖似,缺乏杀伐果断的英霸之气与王者之风,徳芳从小就有一颗仁厚之心,朕爱之甚深,对于徳芳的仁义与宽厚,朕是既欣赏有加,心中也十分担忧啊。二弟,你能体会朕的苦心吗?”
赵光义应声反应过来,圆滑地回答道:“圣人有言,始之以武,终之以文,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这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皇兄英武雄伟,是大宋的开国之君,太子厚重谦和,是大宋的守成之君。皇兄与徳芳侄儿,乃是不同的治国之道,这是皇兄的幸运,更是大宋社稷之幸啊!”
赵光义的一番侃侃而谈,令赵匡胤心中宽了几分,欣慰地说道:“倘若果真如此,真是大宋社稷苍生的福分。太子宽厚而善待他人,这一点朕倒是了然于心。”
晋王又顺着皇兄的话奉承道:“皇兄曾经说过,宰相须用读书人,马上得到的天下,安可以马上治之乎?大宋的国策由武入文,这正是太子心中所愿,也是皇兄和臣弟心中所愿。”
虽然是一段奉承之言,却难掩赵光义胸中的韬略和才华,一句话正是点出了大宋未来的治国良策。
晋王的心中暗暗冷笑着:“皇兄口中不断提及太子,却只字不对本王,看来皇兄在百年之后,是铁了心将大位传给太子了,哼!那个软弱无能的废物!这是本王的江山,本王的天下,又怎么甘心拱手让给这种愚蠢的废物!”
赵匡胤依旧饮着杯中的烈酒,却丝毫未曾察觉晋王脸上表情的变化,太祖皇帝是将军出身,思虑事情时,不免失之于武人心思。对于阴鸷的晋王没有过度的提防。
放下了戒备之心,赵匡胤开诚布公地对晋王赵光义叮嘱道:“还望二弟转告徳芳,父皇若是有一天走了,还望他能好好治理这片疆土,不负父皇心中所愿。二弟,你是太子最亲的叔叔,朕在金匦之盟当中,以丹书铁契赐给你摄政王一般的权力,还望你好好照顾徳芳。”
“今夜风雪越来越大了,二弟临走之前,也饮杯烈酒,暖暖身子吧。”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太祖皇帝赵匡胤的开诚布公,坦荡如砥换来的却是晋王赵光义狰狞的面孔。
“皇兄,你就放心地走吧,朕会好好疼爱你的徳芳孩儿的。”晋王赵光义狰狞地笑着,阴森森的表情凝望着皇兄。
赵匡胤闻言大惊,心中感到了一阵无以复加的震撼。也曾机关算尽的宋太祖苦心却算尽天意,没想到自己并没有死在所谓天意的手中,却死在了与自己血脉相连,骨肉至亲的二弟手中。
赵匡胤惊愕地问道:“二弟!你说什么,自称为朕,可是朕还没有死!”
世事难料,晋王赵光义却早已执起了那把玉斧,此时,玉斧在晋王的手中却是无比沉重。
玉斧向着眼前的皇兄,重重地劈砍了下去。皇兄殷红的英雄热血,染红了重重宫阙中冰冷的栏杆与帷幕。
外面的风雪下得无声,晋王赵光义面色阴沉,默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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