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弼的第一爱将陆文龙离开了战场,但残酷的战争未曾有过一刻的停息,血影残照,天地间肃杀而血腥。
塞北,大金的上京城,一场初雪落下,那里是那般的安然。灯笼如残花烛火,十里长街通明,塞北天气苦寒,街市上行人总是稀少。
一间琉璃瓦色的宫殿内,摇曳着微微的灯光,窗前,一个身着素色衣衫的少女站在那里,她的身上还披着一件毛皮的裘毡。
少女用白皙的素手,娴熟地沏上一杯温热的奶茶。
此时,卷帘外一个身披貂裘的少年,面容英俊刚毅,走上前向少女轻声招呼了一句。
“筱婉姑娘……”
望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端着茶碗的南宫筱婉心如明镜,一年以来,小王爷完颜宗寒未曾一刻放下对萱和帝姬赵瑾晨的思念。
“王爷,思虑伤身,您还是不要太过忧思了。”南宫筱婉端起那杯热奶茶,放在完颜宗寒身侧的一方雕花桌案上,那杯温热的茶升腾起阵阵热气。
完颜宗寒幽幽一叹:“那一天,除夕夜刚过,赵姑娘未曾有一言送我,便执意离开了王府。一年以来,本王遍寻大金国的没一座城池,却是飞鸿雪泥,杳无音信。赵姑娘眼下身处何方,也不知过得好不好?”
完颜宗寒难以抑制这种牵挂,只得把悠悠情意寄托给北国的飞雪玉花。
南宫筱婉心中不知该如何宽慰王爷的心中所思,作为姐妹,她知晓赵瑾晨眼下的苦楚,纵然这位亡国公主如何坚强,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了。
南宫筱婉只得为完颜宗寒复述了赵瑾晨临走之前那封信中说过的话:“帝姬说,她不过是江南屋檐下细语呢喃的小雀,又如何能与殿下这样的海东青相配呢?不过帝姬还说过,不会忘却殿下对她如弟弟一般的关心。”
完颜宗寒明白,虽然这些话未必是赵瑾晨的真心之语,但此时再一次从南宫筱婉的口中说出,完颜宗寒心中一阵热,又一阵凉。
记忆是那般汹涌如潮水,完颜宗寒的眼眸冷冷如星,他语气包含着坚持:“这一世,总是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可我不管!无论如何,本王都要寻到赵姑娘。”
窗外一片银装素裹,又是上京城的一个冷冷长夜。
此时,一个身着裘毡战袍的女真武士踏进王府的门槛,显然是快马匆匆,从宫里前来的,他见了王爷,他抖落了身上的积雪,卸下了甲衣,单膝拜倒,带来了皇帝的口谕:“殿下,陛下急召少皇子入宫,称有要事相商。”
“现在吗?”完颜宗寒目光一动,感到微微有些诧异,今夜这么大的风雪,父皇为何匆忙,急于召见自己呢?
无论为何,终究还需入宫复命,完颜宗寒双手微微一行礼,淡然说道:“儿臣谨遵父皇将令!”旋即,完颜宗寒快马轻裘,出门而去,他离开时,外边的风雪下得更紧了。
完颜宗寒踏起一程风雪,行过了重重宫门,来到了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一处宫殿前,殿前女真甲士如云,猛将如雨,日夜不息地宿卫于父皇的寝殿之前。
完颜宗寒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身着宽袖的女真制长袍,随着御史的一声宣召,进宫面见父皇。
宫中的一面墙壁上,悬挂着猛虎与熊罴的毛皮,想必这是父皇出猎的累累硕果,一张屏风后,又是一面墙壁,上面悬挂着装饰朴素的长弓与箭囊,灯火葳蕤下,父皇完颜晟跪坐于案前,凝神沉思,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大金皇帝的身后,气势如虎的女真勇士与容颜端庄女真侍女侍立于屏风之侧。
“启禀陛下,小王爷到了。”侍卫向完颜晟一声禀报。
完颜晟放下了手中的笔,轻轻抬起龙颜,端详着完颜宗寒。
完颜宗寒快马加鞭,不禁有些气喘吁吁,向父皇问安:“儿臣拜见父皇,不知父皇在如此寒冷的雪夜,急召儿臣入宫,有何军国要事?”
完颜晟尚未出一言作答,屏风后,一员虎将应声而出,完颜宗寒凝视着那张细眼长髯的奸相,正是去年除夕夜诘难自己的庶子完颜蒲鲁虎,不禁恨从心头起。
那日若非此人之变数,自己怎会与所念之人相隔咫尺天涯,却不得相见。
正因为完颜蒲鲁虎的发难,善解人意而有孤傲清高的赵瑾晨既不愿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连累了完颜宗寒,从此也不愿再受这个小王爷的半分恩怨,只得与他就此决断,一刀两断。
此时,完颜蒲鲁虎察觉到了完颜宗寒对自己并不友好的气息,发出了一阵轻浮的笑声,而后便变换了一副嘴脸,深情严毅陈述起前线急于星火的军情:“梁王出征已有数月之久,起初我大金铁骑军英勇奋战,与潞安州城池大破岳家军的先锋部队,不料岳家军之监军欧阳靖安施展诡计,以一招美人计,招降了我军前锋大将陆文龙,名将反水,梁王殿下痛失臂膀,我等身为宗室,前线如此吃紧,又怎能不顾国难?”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冠冕堂皇,却难以掩饰其中的真实用心,不过是令完颜宗寒领兵出征,将完颜宗寒支走,这样朝中两位掌握兵权,权势炙手可热的皇子都去了战场,完颜宗望也业已病故,朝中必然空虚,大金皇帝完颜晟构筑的政治天平也会发生倾斜,如今朝廷正当用人之秋,自己这个庶孽旁支的皇子才有了一席之地,才有戏可唱,在皇帝陛下邀功请赏。
“国难?蒲鲁虎,此事倒未有你言之那样严重,倒是爱卿危言耸听了。岳家军虽是一支强劲的宋军,却终究是蚍蜉撼树,我大金铁骑独步天下,岂能轻易屈居他人之下,甘拜下风?”
大金皇帝的这一番言辞,豪气干云,霸气昭然,完颜蒲鲁虎不禁感到有些羞愧,悻悻而退。
完颜宗寒见机行事,斩铁截铁,语气中充盈着一个大金皇子的勇气与胆识。
“父皇,儿臣愿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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